第57节
她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外头突然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一只手猛的拽开了门帘,是个黑衣蒙面人。
他脚边,是早已被杀,刚刚才被踹下去的车夫。
黑衣人抬起剑就要往马车里刺,手还没有落下,就有一只剑锋从他身后头顶落下,就在她眼前,一个人被劈成了两半。
血淋淋的尸身分开后,露出少年担忧的面容来。
他脸上沾了血迹,手中的剑也早已血色斑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对她伸出手,“云溪,出来,我们得走了。”
柳云溪胆战心惊,搭上他的手。
下来马车才看到,从前头到后头,几乎是满地的尸体,不下二三十人。
不通武艺的家仆已经死在了贼人手上,不远处是箬竹和墨影在拖延对方八个人,双方艰难对峙,一时难分胜负。
沈玉衡熟悉极了这样的把戏,知道在原地拖得越久,对方的支援就会源源不断的赶来,拖也会把他们拖死。
是沈晏对他的报复。
这么快就来了。
不该这么快的。
两人跑进密林深处,拼杀的声音越来越远,可从不同的方向都有树叶颤动的声音不断往这里汇聚。
如同暗藏在黑夜中的鬼魅一般,不见其形,声音却步步紧随,直至近到身侧。
“咻——”
一支羽箭从身侧射来,少年锐利的双眸在夜色中泛着血光,松了拉着少女的手,猛的抓住了快要从眼前擦过的手,反手就将箭往它射来的方向用力掷去。
只听得箭头入体的声音,树枝沙沙作响,树上一人重重落地。
“咻咻咻”不断有箭从身后身侧射来,沈玉衡以剑抵挡,直到对方的箭陆续用光,不得不从黑暗的阴影中现身近身搏斗。
带头的黑衣人目光阴冷,步步逼近。
“你背叛了主人,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沈玉衡侧过身来,把少女挡在自己身后,对着来人,眼神冷漠。
“他从来都不是我的主人,你做他的走狗,也该想想自己的下场。”
他孤身与五人缠斗,轻而易举就砍下了两人的头,柳云溪躲在后面看着,见那血肉横飞的景象,不觉得怕人,只有满心的担忧。
千万不要受伤。
都怪她操之过急,让沈玉衡刺杀沈晏不成,反而暴露了自己……
忧心间,余光瞥见身侧阴暗的树林中竟然还躲着一人,他拉开弓,箭光直对着沈玉衡。
“玉衡!”她想要提醒她,开口的瞬间箭已经射了过来,几乎来不及思考,她张开手臂挡在了他背后。
利箭刺进胸膛,顿时疼得她面色发白,站都站不稳。
“云溪!”沈玉衡将最后一个人拦腰砍成两段,尸体倒地的瞬间,温热的血液尽数溅到他衣角上。
回过头就见少女胸膛中箭,无力的倒来他后背。
他立刻扶住她的身体,眼神对着箭来的方向不断寻找,瞬间就找到了拉弓正要射第二箭的刺客,想也没想,掂了下手上的剑,朝对方刺去。
长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脖子,他睁大了眼睛,痛苦倒地。
沈玉衡将少女打横抱起,来到那人面前,一脚踩在他胸膛上,手握着剑柄,把剑拔了出来,顿时,黑衣人脖子上露出个血窟窿,流出来的血喷的老高。
总算把这一波刺客暂时清理掉,他一刻都不敢放松,把柳云溪放下,要她靠在树上,用剑砍断箭尾,简单做了处理。
看着满眼的血色将纯白的少女染成猩红,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手掌按在她伤口边,流血根本止不住。
沈玉衡颤颤巍巍将人抱起,站在林中简单判断了一下方向便头也不回的往前去。
身后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没,肮脏的血迹如影随形,就连唯一心爱之人躺在他怀里,也被血色染透。
他前世做的恶,不会因为重生就放过他,所有的代价都要偿还。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涌出,鼻子被血腥味熏的生痛,已经分不清楚脸上沾染的是泪水还是血水。
——上天啊,如果我做错了,请惩罚我一个人,不要让她分担我的罪孽。
他不敢再奢求平安和顺的明日,只求她能活下去。
“云溪,你不能睡。”少年忘记了疲惫,声音颤抖着不断的对怀中人祈求。
少女的呼吸微弱,紧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痛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个时辰后,几乎见不到光的密林外露出一丝灯火,沈玉衡抱着人飞奔到那户门前,把人往身上托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急促地敲门。
不多时,小院里走来一农夫,打开门后看到门外是两个浑身染血的男女,慌慌张张就要把门关上。
关到一半,就被少年从腰间拔出的剑给抵住。
他眼神凶狠,如厮杀疯了的野兽,剑尖直指那农夫,“把门打开。”
农夫心惊胆战,不得不敞开门。
沈玉衡抱着柳云溪进了门去,回身命令,“把门关上,今夜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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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共枕同眠◎
满手的血, 分不清是谁的。
浓重的血腥气淤积在鼻间,每一次呼吸都是血腥味灌进鼻腔, 伴着他慌乱的心跳,不住的折磨着他。
沈玉衡因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杀戮,他十二岁那年就被沈晏教唆着在校场中给一御前侍卫下毒。
那人毒发之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吐出黑红的鲜血,沾湿了鲜嫩的草地,引得一片惊叫,而他站在很远的地方,仿佛死亡的阴影从不会笼罩在自己身上,那些痛苦与绝望与他无关。
他面无表情, 看着同样不经意间路过的沈晏,在看到一片混乱中死去的侍卫时, 面露怜悯, 神情悲怆。
他学不会伪装, 只有隐藏。
直到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才知道对死亡的恐惧是压不住的。
手掌急得发抖,眼眶溢出的泪珠断断续续,牙齿紧咬着,呼吸都变得凌乱。
在农夫的指引下, 沈玉衡抱着柳云溪进了一间客房,不敢点灯,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极为清晰的看着她血流不止的伤口,仿佛那箭直直的扎在自己心口, 痛得无法呼吸。
这痛本该他受的, 这是他做的孽, 不该让云溪来承担。
他已经习惯了疼痛, 即使开膛破肚,人头落地也不过一眨眼的事,可云溪没有做错什么,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痛?
伤在她身上,于他而言反而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他快要失去她了。
又一次。
沈玉衡颤抖着呼吸,把人平放在床上,握着早已落满了鲜血的剑柄,用剑尖挑破了她的衣领,撕破了伤处上覆盖的衣物,鲜血淋漓的伤暴露在眼前。
湿黏的血液浸透了少女白皙的肌肤,箭头埋进了胸膛里,露在外头的血肉一片模糊,看着令人胆战心惊。
农夫只敢在门边站着,看着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心里又慌又怕,却忌惮少年手中的剑,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