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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esp;&esp;雨过绿云绕绕。

&esp;&esp;恍惚间,祝今夏回到了离开大山的那一天,那时候还是夏末,山里下着暴雨,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世界吞没。

&esp;&esp;她和时序留在方姨小小的院子里,听暴雨如注,听雨打芭蕉。

&esp;&esp;她没有说过,其实她从前很讨厌雨,她讨厌雨水带着泥沙钻进鞋底的冒昧,也讨厌衣袖裙摆粘在皮肤上的黏腻,她不喜欢暗不见光的白日,也不喜欢过分嘈杂的夜里。

&esp;&esp;可是那一天她无比感谢那场雨,它把他们困在了四方小院里,得以多停留一日。

&esp;&esp;后来回到了绵水,从夏末到秋天,再也没下过雨。

&esp;&esp;祝今夏却仿佛被困在了那个夏天,再也没有走出来过,她从那一天起一直在等待同一场雨。

&esp;&esp;而今终于又下起来,淅淅沥沥是城市的秋雨。

&esp;&esp;他们站在卧室门口,说着说不完的话,彼此脸上都有湿意。

&esp;&esp;她说如果她还是十八岁的祝今夏,一定会不顾一切回到山里,奔向他,奔向那群孩子。

&esp;&esp;他也说如果他还是十八岁的时序,一定会毫不犹豫请求她接受他,一起回去或重新出发。

&esp;&esp;可他们毕竟不是十八岁的少年了。

&esp;&esp;二十九岁的祝今夏,在自己喜爱的文学殿堂里摸爬滚打已久,手持火炬勇敢前行,没有退回山里的意愿,因为山里没有她要读的书,也没有她需要的文献资料,接触不到她渴望聆听的great ds。

&esp;&esp;她喜欢时序,甚至爱慕他,却不能够为他终止自己的人生进程。

&esp;&esp;她更知道她不能劝说时序离开中心校,旺叔已然病倒,那所学校,那群孩子,那片大山都需要他。

&esp;&esp;时序笑了,说这样也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esp;&esp;“一个在文字里白马春衫慢慢行,一个在生活中蝇营狗苟兀穷年。”

&esp;&esp;她看璀璨星河,他望人间烟火。

&esp;&esp;祝今夏呼吸沉重,轻声问:“时序,你会遗憾吗?”

&esp;&esp;“不会。”他用透亮的眼望着她,徐徐地笑了,“知道世界上另一个我在城市一隅自由自在过着我向往的生活,我已经得到了我期望中最好的结果。”

&esp;&esp;祝今夏别过脸去擦掉又一行眼泪,也跟着笑了,说也是,什么叫结果,结婚吗?

&esp;&esp;“你看我,结了不也离了。”

&esp;&esp;时序问:“那白头偕老呢?”

&esp;&esp;她说:“白头偕老也不算结果,两个人里总有一个会先走。”

&esp;&esp;“那对你来说,什么是结果?”

&esp;&esp;祝今夏已经看不清他,却还是努力擦掉眼泪去看他。

&esp;&esp;她说时序,在你今晚真诚勇敢向我袒露心意,分享脆弱的这一刻,我就得到了我要的结果。

&esp;&esp;都说人与人只要有过那么一瞬间就够了——

&esp;&esp;“可是我和你,我们拥有的不止一瞬间,我们拥有无数个共振的瞬间。”

&esp;&esp;那是当她老去后,能够一次一次提醒她自己曾用力活着、用力爱过的瞬间。

&esp;&esp;那一夜,时序到最后也没有吻祝今夏。

&esp;&esp;尽管在梦里梦外肖想过无数遍,他也无限克制,只用眼睛描摹。他可以跨越重山为她而来,却不能将她带回一线天里。

&esp;&esp;所以他站在走廊里,与她隔着一条窄窄的门框,也像隔着楚河汉界。

&esp;&esp;他像个虔诚的信徒,恪守着自己的准则,一心目送女王登上宝座,统治自由的王国。

&esp;&esp;第七十章

&esp;&esp;暗恋还打什么胜仗,

&esp;&esp;摘得下来谁还叫它月亮。

&esp;&esp;要冲动,要草率,要目盲,

&esp;&esp;要在四面楚歌里大爱一场。

&esp;&esp;夏天嘛就这么长,

&esp;&esp;不尽兴不值当。

&esp;&esp;——《过程》

&esp;&esp;——

&esp;&esp;说来奇妙, 时序睡了个好觉。

&esp;&esp;原以为该辗转反侧的,毕竟说了太多意难平的话,她又睡在隔壁。

&esp;&esp;可整间屋子都充斥着祝今夏的气息, 他坐在床沿, 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目之所及, 仿佛处处都有呼应。

&esp;&esp;床尾的法式书桌是胡桃木的, 桌上摆着各种文献资料,翻开看看, 清一色的英美文学相关。

&esp;&esp;祝今夏研究的方向有非裔美国文学, 有女性主义, 她曾说过为了避开在书房里开黑的人, 她有无数个夜晚都在客房里敲键盘度过。

&esp;&esp;而今轮到他待在这间屋子里, 目光落在那张书桌上时,总觉得能看见无数个在深夜伏案疾书的她。

&esp;&esp;床品不止看着赏心悦目,触感也柔软细腻, 这叫他想起在山里时,她曾对着他洗得发白发硬的床单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在山里修仙还是出家呢,这能睡人?”

&esp;&esp;时序关灯闭眼,在一片黑暗中闻到了她的气息。

&esp;&esp;那阵蓬勃的绿也许不在空气里,但没关系, 他已经记住了那个味道,它如影随形。

&esp;&esp;次日是周六, 他能留在绵水的最后一天,周日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宜波,周一早上,所有学生上第一堂早课时,他必须出现在中心校。

&esp;&esp;但没关系,又偷来一天,时序已经很知足了。

&esp;&esp;他在这样平和的喜悦里入睡,甚至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他没有回到中心校,还在北京做科研。地科院的宿舍不算大,一室一厅,他正对着小小的沙发挠下巴,片刻后又开始打量起卧室的那张单人床。

&esp;&esp;两个人好像住不下,这是梦里的他在思考的问题。

&esp;&esp;醒来时,房间里依然昏暗无光,时序原以为时间尚早,直到拿过手机一看,才发现已是早上九点半。

&esp;&esp;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过这个点。

&esp;&esp;时序起床开窗,刷的一声拉开遮光窗帘,也推开了窗玻璃,伴随鸟鸣一起闯入屋子的还有小区里人们浅浅的说话声。

&esp;&esp;雨后初晴,太阳并不算热烈,略显矜持地藏匿于浅淡的云里。

&esp;&esp;往下看,有人骑着自行车,有人拎着菜篮子,人们并不算匆忙地行走在绿化植被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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