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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多年以来,无论身在何处,无论身边是谁来往,吴子裳心心念念家的味道原来还是和赵长源有关,赵长源做的饭啊,是家的味道。
每个人掌杓做饭都有自己独特风格和味道,任谁也取代不了,在吴子裳记忆中,家的味道和归宿感系在赵长源,她无数次试图逃避和忘却,无数次以失败告终,真令人唏嘘。
“忽想起件事。”吴子裳半低头,脸几乎埋在硕大的碗口,掩饰着带了委屈哭腔的话尾音,不愿让赵长源察觉自己哭鼻子。
“什么?”赵长源吹吹夹在筷上的热面片,眼睛看过来,只看到吴子裳对着自己的乌黑发顶。
目光抬落间,她悄悄发现,自己和阿裳经过这段时间不停的吵吵拌拌,关系似乎没之前那样僵硬了。
吴子裳眼前起雾,不知是被面汤热气所熏还是因为眼睛发胀,她低低叨咕:“你在大理寺当差时住在那边,有次我拿着生意契书去找你,那回其实算是你头次给我做饭吃。”
“瞎说,”赵睦把面片吹凉送嘴里,兜着慢慢咀嚼:“你小时候每回半夜爬起来喊饿,都谁给你煮的粥吃?”
阿裳小时候刚回来那阵子天天同赵睦睡一起,大约是在外流浪时饿得怕,晚上用再饱饭半夜仍旧会醒来喊饿,赵长源就夜夜去院里小厨房给她煮各种粥吃,持续小半年,直到阿裳适应了衣食不忧的新生活,这才慢慢不再深夜喊饿。
“那不一样,”吴子裳大口吃热面片,烫了舌头尖,囫囵吞咽下,道:“后来外头还起过闲话,说你在住的那地方养了位大美人。”
赵长源歪起头,左手食中二指并在一起缓慢而用力在桌面上点了三下,吴子裳在声落后悄悄抬起头,与对面人四目相对,片刻,她后知后觉过来,羞赧低下头:“原来是我。”
“可还记得那日隔天清早有人来敲门?闲话便是那位仁兄所传,”赵长源把吴子裳再打量,脸颊上梨窝深陷:“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眼光,能把你形容到美得天花乱坠。”
“那说的不就是我嘛!”吴子裳剜过来一眼,泪眼汪汪不服气,她长相不差的好不好,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端端正正不歪不裂,哪就当不起别个夸两句?
赵长源点头应道:“是呀。”
吴子裳:“……”
万没想到从来正经的赵长源会说出这种回答,“是呀”,两个字,没有半点不妥,吴子裳却悄然红了脸颊。
“你今天脑子有些不正常,不想同你再多说半句话。”生意场上身经百战的吴子裳不可思议地害羞起来,又羞又有几分薄愠。
低头喝热汤掩饰慌乱,结果又烫了她舌头,忍不住埋怨:“你干嘛弄这样热的面片子汤呀!”
“报復你,”赵长源愣了下后淡然回答道:“谁让你这张嘴怼我这样厉害。”
“红包钱不分你了,”吴子裳舌头尖烫得麻木,气愤地下决定:“一个子儿也不分你,全归我!”
赵长源不说话,就弯起眉眼跟那里笑,桌边炭笼里炭火融融,灯盏光线橘红,她从不敢奢望想象的场景此刻正在眼前真实发生着。
作者有话要说:
【1】更衣:上厕所
【2】姑舅:公婆
吴子裳日记:
赌气是赌不下去了,但跟赵长源吵架时我掐死她的衝动不止有过二十回。
112、
取悦了新任“大公子夫人”的不知究竟是那碗热腾腾的裹腹面片饭,还是“大公子”悉数上缴了成亲所收红包钱,吴子裳心情挺不错,大方分半出张卧榻给赵长源,没让堂堂开平侯府嫡长子鸿胪寺典客署首官丞抱被褥在腊月天里打地铺。
新打的松软暖和大喜锦被上到处撒是“枣生桂子”,连褥和枕头下散落都是,赵长源去泼洗脚水,拐回来看见吴子裳光脚坐在被子上弹莲子玩。
“不冷?”她踢掉鞋掀开被子一角坐进去,把被子上吴子裳弹着耍的莲子掀滚得四处都是。
吴子裳也不恼,探身把莲子挨个再捡回来,两腿平放一曲一伸坐在里侧继续用手中莲子找着准头去弹别个莲子,嘴里道:“你先把被里暖暖热。”
如此平静地应答,果然不再是此前生气的模样。
赵长源撑了下卧榻准备躺下,手不知碰到个什么,摸出来一看,是张被遗漏的交票子,伸到吴子裳面前晃晃,无尽促狭:“暖被子还有酬劳?”
“哎呀!这里还遗漏一张呢,怪不得刚才那些怎都凑不成个整数!你等会儿……”吴子裳不弹莲子了,开始把被褥上的花生桂圆乱七八糟拢起来,扒拉翻找时还从被子下找到条素色绸缎方帕。
抖开看,怪大哩,遂毫不犹豫拿它兜裹床上这些硌人的干果子,边收拾嘴里边说道:“你再找找看被子里还裹有票子没,加上这个也还不够个整数呀,快找找看。”
赵长源看着她浑不在意拿那方巾帕裹干果子,直想笑,听话地在大被子里翻翻找找,结果钱没找到反而找到几个零散干果子,以及一个做工精美的三指宽高而约四寸长朱漆木盒。
今个成婚所有礼节数百道,每道礼节都各有说法,二人头对头看木盒,委实没想起来这是弄啥用的,打开看,原来里面装着二人两截红绳同系的头髮,“结发为夫妻”的结发便是这个。
“你收着?”赵长源低声试探问。